2025年7月2日晚,距离港交所挂牌仅剩7天,首钢朗泽(02553.HK)突然发布公告:因控股子公司小股东发起诉讼,紧急暂停IPO并退还投资者资金。这场被称为“港股首例诉讼延迟上市”的闹剧,不仅暴露了公司治理的致命缺陷,更揭示了其财务濒临崩盘的真实困境——三年亏损4亿、流动负债8.4亿、现金仅剩5864万,却试图以63亿港元估值向市场“抽血”纾困。

  临门一脚的IPO暂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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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诉讼突袭的致命一击

  子公司宁夏首朗的小股东海南吉元(持股42%)于6月27日向平罗县法院提起诉讼,直指控股股东首钢朗泽(持股58%)两大罪状:

  ①擅自追加1.598亿元投资,未按《公司法》第43条“重大投资需股东会决议”规定执行,直接剥夺小股东决策权。据宁夏首朗2024年股东会纪要显示,该笔投资涉及乙醇生产线扩建,本应需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的股东通过,但首钢朗泽仅以“控股股东紧急决策”为由绕过流程。

  ②单方面操控乙醇销售定价,违反投资协议中“价格公平性”条款。海南吉元提供的2023-2024年销售数据显示,宁夏首朗向首钢体系内企业销售乙醇的价格,较同期向第三方售价平均低8.3%,累计导致小股东利润损失约3200万元。

  海南吉元更申请行为保全,要求冻结公司重大决策权(包括IPO相关事项)。尽管首钢朗泽声称指控“毫无法律依据”并斥为“诬告”,但法院已受理案件并计划于8月开庭,法律风险的悬而未决直接击中IPO窗口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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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供应链断链的连锁危机

  诉讼方海南吉元的母公司宁夏吉元,全资控制着宁夏首朗的核心尾气供应商吉元冶金——后者提供宁夏首朗生产所需72%的工业尾气原料。若其切断供应,首钢朗泽将面临“断气即停产”的绝境。

  公司紧急签约两家新供应商“救火”,但转换期需2个月,直接导致:

  ①2025年收入预估下跌6.2%(约减少0.35亿元),净亏损扩大7.2%(增至约2.64亿元);

  ②宁夏工厂8-9月停产,叠加新供应商原料运输成本增加15%,毛利率再降0.9个百分点至-17.5%。

  值得注意的是,宁夏首朗是首钢朗泽唯一实现规模化生产的基地,2024年贡献了公司68%的营收,其停产对整体业绩的冲击堪称“釜底抽薪”。

  亏损扩大、债务压顶与现金流枯竭

  首钢朗泽2022-2025年财务呈波动态势。2022年营收3.9亿元,净亏2386万元,毛利率13.9%;2023年营收增至5.93亿元,净亏扩大至1.1亿元,毛利率降至3%;2024年营收略降为5.64亿元,净亏达2.46亿元,毛利率转负至-16.6%,资产负债率升至63.6%。2025年乙醇价格回升,7月港股IPO募资2.84亿港元,有望改善财务状况,但需应对成本及供应风险,亏损或收窄。

  三大财务问题浮出水面:

  1、亏损无底洞:2024年乙醇价格受发改委调控影响暴跌23%,叠加原材料成本上涨18%,导致毛利率转负,亏损同比激增124%。三年累计亏损达3.8亿元,且亏损幅度呈加速扩大趋势——2024年亏损已超前两年总和的1.5倍。

  2、偿债能力崩盘:流动比率仅0.3(流动资产/流动负债),远低于健康值(>1),意味着每1元流动负债仅能被0.3元流动资产覆盖。更严峻的是,公司现金及等价物仅5864万元,甚至不足以覆盖2.7亿元短期借款的零头,流动净负债(流动负债-流动资产)高达6.13亿元,短期偿债压力已到“弹尽粮绝”的边缘。

  3、融资依赖:此次IPO计划募资2.84亿港元,其中59.1%(1.68亿港元)用于贵州工厂扩产,但15.5%(4750万港元)将被高昂上市费用吞噬——这一比例远超港股IPO平均5%-10%的水平。其中法律审计费达2200万港元,相当于公司2024年净亏损的9%,被市场质疑“为上市而上市,圈钱支付中介”。

  关联交易输血、技术空心化与内控失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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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首钢体系的“自循环”游戏

  ①最大客户兼供应商首钢京唐常年贡献超25%营收,2023年关联交易占比更飙至46.5%。深入分析发现,首钢朗泽向首钢京唐销售乙醇的价格,较第三方平均低5%-7%,而采购首钢京唐的工业尾气价格却高3%-4%,形成“低卖高买”的利益输送链条,人为压低利润。

  ②子公司重大诉讼未在招股书“风险因素”中预警,暴露内控重大漏洞。港交所已发函要求补充披露诉讼细节、潜在影响及应对措施,明确表示“未解决前禁止重启上市流程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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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核心技术受制于人

  公司号称“全球首个尾气制乙醇商业化企业”,但核心技术完全依赖美国LanzaTech的授权——根据协议,首钢朗泽需按营收的3%支付技术使用费,且不得对技术进行改进或二次授权。更致命的是,授权将于2028年到期,续约需一次性支付2000万美元(约1.56亿港元),而公司当前现金流根本无力承担。业内尖锐质疑:“若技术真具颠覆性,LanzaTech为何不自主扩张,反而低价授权给一家持续亏损的企业?”

  研发投入数据更印证“技术空心化”:2024年研发费用仅1260万元,不足行政开支(2890万元)的一半,且无任何自主专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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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老股套现疑云

  IPO仅发行2015万股新股,但上市后2.27亿股老股将转为H股流通,规模达新股的11倍。早期股东成本极低——首钢集团2018年入股成本仅1.2元/股,若按发行价中位数5.8港元计算,浮盈超380%。一旦6个月禁售期满,巨额老股解禁可能引发“踩踏式抛售”,进一步冲击股价。

  首钢集团“救与不救”?

  暂停IPO后,首钢朗泽的处境愈发艰难:

  诉讼和解代价高昂:海南吉元提出和解条件——首钢朗泽需转让宁夏首朗10%股权(估值约1.2亿元)并补偿3000万元利润损失,合计1.5亿元。但公司现金仅5864万元,若和解需变卖资产,进一步削弱运营能力。

  首钢集团态度模糊:作为控股股东,首钢集团2024年净利润15亿元,理论上具备救助能力,但集团自身负债率68%,且旗下上市公司首钢股份、首钢资源均需资金支持,“输血”意愿存疑。市场消息称,首钢集团已成立专项小组评估风险,但尚未提出具体方案。

  首钢朗泽的IPO折戟,表面是诉讼黑天鹅,实则是技术空心化、治理失控与财务崩塌的必然结果。当央企背景沦为风险掩护,碳中和故事难掩商业缺陷,投资者需警惕此类“政策概念股”的估值泡沫。

  港交所若放行此类企业,无疑是对市场健康性的拷问——资本市场的绿色发展,不应成为财务垃圾的绿色通道。尾气制乙醇的故事再动听,也转化不成现金流。当首钢朗泽的律师忙着反驳“诬告”,审计师清点着2200万港元服务费,债权人盯着仅剩的5864万现金,这场资本盛宴尚未开席,便已闻到腐坏的气息。